“我还是不能同意，如果真像你所说，那我们还要程序正义干什么？”
做完心理测试回去的路上，林涵予还在计较这个问题，她感觉很矛盾——在她看来，无论为了达成什么目的都不能使用坏的手段，可反过来看，诚如沈齐文所说，如果不看能否达到目的，凭什么判断手段是好是坏？
马基雅维利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最后，林涵予唯一确定的只有这件事。林涵予觉得，干坏事并不可怕，可如果把自己干坏事给合理化正当化，还让人难以反驳，那才叫真正的可怕。
“你是想说，遵循程序正义可能导致结果的非正义，比如那些因为证据不足而脱罪的犯罪者。”
“对啊，既然程序正义在这个时候没能处罚犯罪者，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遵守？”
“那你知不知道，非经审判不得认定任何人有罪？”
走在前面的沈齐文转过头，看着林涵予的脸说道。
“……我懂了。”
林涵予点点脑袋，他说的对，既然没有罪犯，那也就无所谓处罚，更无所谓非正义了，而真正的罪犯没有受到惩罚，是侦查阶段的错误，不是程序正义本身的错误，就像当年著名的辛普森杀妻案一样。
林涵予低着脑袋无言地跟着沈齐文，突然，沈齐文停下了脚步，紧随其后的林涵予没来得及停下脚步，一头撞在沈齐文的后背上。
就是这么一撞，之前一直埋在她心底的记忆，就像是淋了雨的春笋，猛地钻出了地面。
林涵予抬起头，看到了沈齐文身后的超市。
“你要来我房间吃饭吗？”
“……啊，不，不用了，不麻烦你了。”
“想来的话就来吧，家常小菜，做起来也不麻烦。”
沈齐文耸耸肩，大步流星地走入超市，林涵予则是在门口杵着，刚刚她忽然想起了沈齐文的QQ签名，从高二开始就没见他换过——When the means accusethe end must excuse.
对于这句话，林涵予试过很多种翻译，比如：如果手段受到指控，最后一定会被原谅。当时她觉得这在逻辑上根本说不通，后来向英语老师询问后，得到的答案是：如果手段被指控，结果必为其辩护。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不过是八个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么，你也是用这个观点来看待所有人的？”
等了片刻，当沈齐文拎着装满了食材的塑料袋从超市里走出来时，林涵予没头没尾地问了他一句。
“什么？”
“When the means accusethe end must excuse.”
听到林涵予流利地念出这句话，沈齐文脸上竟然浮现出赞叹的笑容，他点点头说：“你怎么翻译它？”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知道是谁说的吗？”
“马基雅维利？不，不对，他是意大利人……”
林涵予觉得身为意大利人的马基雅维利是不可能说出这么一句英语的。
“原话的确是马基雅维利说的，这句英语是牛津大学教授阿兰瑞安翻译的。”
“那，你就是用这句话看待所有人的？”
“不错，我就是这么看待所有人的。”
沈齐文不再像以往那样慢条斯理，而是铿锵有力地说道。
这句话，不啻在林涵予心里打了颗钉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沈齐文是对的，因为这等于说自己也是那种人。
“那你眼中的世界，未免太可怕了。”
“林涵予，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形成自己的世界观，他们和我相比，谁更可怕啊？”
林涵予不再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
这么多……
林涵予坐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眼睛一直盯着沈齐文书桌上的书架看，那里面差不多快摆满了，很多书籍和书角已经有了破损，应该看了有一段时间了，可能都是从老家快递过来的。
书目很杂，政治类和经济类的偏多，有几本新书是管理类，应该是到大学之后才买的。
他很努力啊……
林涵予如此想到。
这时候，厨房里传出来的锅铲和锅底碰撞的乒乒乓乓声停下了，林涵予赶忙收敛了视线，很快，沈齐文端了两只冒着热气的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那是很简单的两道菜，一盘手撕包菜，一盘西红柿炒蛋，虽然只是家常便饭，但闻到香味，林涵予还是咽了咽口水。
“怕你吃不了，只给你盛了一点，不够再添。”
放下盘子，沈齐文又进了厨房，很快盛了两碗饭拿了筷子回来，将那半碗饭放到林涵予手边，沈齐文轻笑着说道。
“谢谢，这些就够了。”
如果真的盛了很多，最后吃不下就很尴尬了，总不能让人家倒掉，更不能让人家吃剩下的饭。他这举动化解掉了可能的尴尬，林涵予在心底默默为他加回了一分。
两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饭，沈齐文吃得很快，林涵予还没吃完的时候，他已经吃完还把碗给洗好了。甩着沾满水珠的双手从厨房走出来，沈齐文没有像之前一样坐在林涵予的对面，而是坐在了她的身旁。
“为你好，林涵予，离那个瑶瑶远一点。”
他并不看着林涵予，而是盯着对面的书桌说道。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的，被那种眼神盯着，谁都不舒服。”
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进口中，细细咀嚼后咽下，林涵予才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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